偶然從友人的電郵中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馮慧。突然閃過一念，這不會是我小學的同桌級友吧？要真是能在大洋彼岸重逢幼年同窗倒也可稱奇蹟了。心存懸念總想弄個明白，於是冒冒失失就按址發了電郵，詢問是否曾在上海覺民小學上過學。幾天後收到回復，答案卻是否定的。雖然不免失望，但由此腦海中蕩漾的微波卻久久不能平息，一連串的回憶油然而生。

常說老人健忘，其實對了一半。確實，近期的事常常記不清楚，而好幾十年前的陳舊往事卻印刻很深，可比搜索引擎，一旦啟動，必有一鱗半爪可得。提起覺民小學，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居住在上海靜安寺愚園路一帶的應該都有所知，這是一所小有名氣的私立學校。女校長倪逢梅治理甚嚴，她要求所有畢業生，女生進聖瑪利亞、中西或工部局女中，男生升雷氏德或育才公學等工部局學校。這些都是當時上海的優質中學。覺民不單注重國語和算術，三年級就開始英文課程，在那個年代是絕無僅有的。

我和馮慧同桌一年，後來是和胡蓮芳共坐一個課桌，記得那可愛的女孩是九福醫藥公司的千金。覺民學費高昂，大多學生來自富裕家庭。我雖家境平常，母親望子成龍，寧願節衣縮食，硬是把我姐弟送進這所學校。後來我也確有體會，小學的基礎教育，是人生歷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環。

離開覺民，輕而易舉地被雷氏德和育才二校同時錄取，最後選了育才公學，這是租界工部局所辦的幾所中學之一。所謂工部局，實際上就是租界時期行使政府職能的機構。剛進校時校長還是英美籍人，課本除國文外均為原版英文。未幾，因太平洋戰事日人進駐租界，育才也被接收，必學日文，直到二戰結束。

畢業後同學們各自東西，再無聯繫。後來得知胡蓮芳進了聖瑪利亞女中，這還是若干年後和妻子閒聊時才知道的。妻子在聖瑪利亞的同學中就有胡蓮芳。

多年以後我在上海輕工業系統就職時，曾巧遇過二位幼時同學。一是覺民的馮盛標，居然還同在一個科室共事達四、五年之久。還有一位是育才的袁一如，當時已是人民銀行負責信貸的處級幹部，可謂仕途亨通。

童年太短暫，天真無邪的歲月轉瞬即逝。眼下已兩鬢成霜，步入耄耋。回憶幼時情景，不免唏噓。

真乃是：

一石激起千層浪，童年碎事腦海漾；
黃昏落霞景色好，回首歎息餘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