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老人公寓朝北的一套房間。我偏愛玫瑰花,但陽臺對面樓宇高聳,巷道又有兩棵大樹,即使陽光西斜時也沒法照進我的陽臺來;而玫瑰花又特別需要陽光 —— 起碼也要日照四至六小時。我用鐵架把花盆支撐到欄外,早晚讓陽光照射也不到兩小時;所以玫瑰花葉常常出現白黴斑,噴灑藥物也無濟於事。冬春時節,我常將大、小玫瑰花盆搬到露天頂層上去晾曬;遇上離家,回中國半月、一月就沒法照管了。那花兒開得豔麗芳香時,心裡真不捨得委屈它們。
後來,我曾找鄰居代管,先後幾家老人都很盡責幫我悉心照料過;我回來時花兒都笑開了臉,心裡真有說不出的感激。
最近半年來,我又看上了伏先生朝南向陽的陽臺。當我去聖荷西照看孫女時,就將兩盆玫瑰花(一大、一小)搬到他家陽臺上。
伏先生來美前是上海畫院有名的老畫家,他太太是幼稚園長,老倆都年逾八十了。他們的陽臺上種滿了翠竹、蝴碟蘭、三角梅和杜鵑花;不時還有鄰居送來代管的盆花。真可謂姹紫嫣紅,品種繁多,一年四季都繁花似錦、蔥鬱茂密,好似一個袖珍花園。
我的玫瑰花在他們家得到悉心調治、照料。伏先生將葉片上的白黴斑一片一片地抹掉,再噴灑藥水,天天澆水、定時施肥,看到長勢不好時還為花盆換土、換盆、剪枝。他剪枝很注意花盆不同形狀和枝形的配合,好像在精心培植園林盆景,進行藝術創作。在他們無微不至的照看下,大玫瑰清香撲鼻,小玫瑰朵朵花兒爭奇鬥豔。我總覺得,伏先生種花、愛花、惜花、賞花的情調,與他的筆墨丹青之間有一種天然的聯繫;伏太太對花兒也像照看小孩那樣關愛、細心。我曾笑稱他們是「花翁」、「花婆」,說不定那天會遇到「花仙子」哩。伏太太饒有風趣地說:「過去我在上海開辦托兒所,現在我住老人公寓開了『托花所』!」真精采,好一個「托花所」啊!
你看,那些花花草草,在燦爛的陽光照耀下,在微風中搖曳著,不正像許多活潑健壯的小孩子,正對著爺爺、奶奶在嬉笑舞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