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猶新的往事,永遠都不會忘記。七十五年前,以十五歲的稚齡加入國民黨汽車二十一團當兵,以勤務兵名義開始為長官洗褲衩、摺被子等其他雜物,雖是低賤的工作,是透過有力人士介紹方能加入。有人會疑問,家在青島,有家有業,正是讀書年齡,父母怎捨得我從軍呢!其實我個子高,在晨陽附近,從膠州老家返回青島途中,被當地軍隊捉了壯丁,兩個月或是三個月,確實時間記不清,托人弄出來,學校開學已久,同時自己本身愛玩成性,對讀書的興趣不是那麼濃厚!父母又都是文盲,孩子們不愛讀書,就學個手藝混飯吃,就得了。
1949 年,端午節前後,搭乘台中論撤離青島,當輪船停泊於離棧橋不遠處的前海,我遙望著棧橋,便有淒淒然之感,即將離開家鄉,不覺眼裡湧出淚水,傍邊一位大哥哥拍著我肩膀「不要哭,不要哭,明年端午節再帶你回來。」才知道自己在哭呢!四天四夜到達台灣基隆港,它是個雨港,雨下個不停,同時也命令不准遠離港口,部隊隨時要開拔。十二天後離開基隆,目的地海南島。
到了榆林港,看看周圍榆林,竟然是個不毛之地,除了高大的椰子樹和幾間平底二層樓房,據說是日本人建的醫院,其他則是一般平民住的平房。
營部及所屬的保養排住,進住在一間汽車客運公司,幾間停車庫和幾間平房辦公室,但卻沒有汽車停放。傍邊有鐵道卻沒有火車行駛,後來才知道紅砂是出產鐵礦砂的地方,火車運送礦砂至榆林港碼頭出口的。
營部在這駐防二、三個月要移防至海口,我的長官也是介紹我進入這個部隊的藍彬祥江西人氏,他對我說,你爸拜託我說你要學開汽車,現在營部要移往海口,你就下連吧。在榆林,我們獨立汽車第四營,只有兩個連,我是第一連第二排。無巧不成書,安慰我「不要哭,不要哭」的大哥哥也在第二排當班長,方知道他姓昝名汝弼,是山東高密人氏,在家排行老三,叫他三哥一輩子。他抗戰時曾經參加印度遠征軍,勝利後回青島。從海南返回台灣,即離開部隊,從事民間工作,我仍在營當兵。他雖沒帶我回青島,我在營部外補習英文時沒錢繳學費,昝三哥可幫我交了無數次學費,每次返台,必定去他老人家,但……。
其實在榆林港下連之前,我就學會開車,保養排的同事都是青島附近的人,我也很勤快,擦擦車搖手柄,搖一搖車發動,胡島子王顯績教我開,很快就學會了,以現在口語說比學騎腳踏車還簡單;可是開車的經驗需開多年,方能得到。
下連後開始做助手,我的班長陳超福州人,師範畢業,應該是做老師的人才,比我大八歲,學問好,吹拉彈唱、跳舞都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受他影響很深。他會游泳我也會,進入三亞之前,有條通海的河流,漲潮時我倆在那游泳,兩人不分班長小兵,在河裡打鬧,皮膚碰到海水會滑,他有個三錢重的戒指沒注意竟從手指滑到河裡,兩人潛水下去摸,下面都是泥巴,去那裡找?
不久,陳班長就知悉了我的駕駛能力,恰巧他又認識了一個女朋友,是軍中康樂隊的女團員,公私人皆忙。既然我這助手能開車,順勢將開車的任務交給。我個子高,但開大卡車仍需在背後墊一枕頭,方能看到前方。他這個正駕駛與他人不一樣,任何福利皆平分;別人是三七分,甚至正駕駛獨吞!我雖然年紀輕,總會盡力完成任務,以不愧他對我的信賴。
載運兵工廠的機床都是用吊車吊上車。我開車到港口,倒車到輪船邊,六、七個監護兵在旁邊協助。我請其中一個幫我按開關,我在車上一提方能打開。
後門一提打開了,但我的臂力有限,一鬆手擋門撲通一聲掉到碼頭深海裡去了。哇!這怎麼辦?我把拉擋板繩子取下,丟到監護兵們的身邊。我下來立刻將軍服脫掉,穿著短褲,告訴他們怎麼把後擋門拉上來,碼頭水深,縱身一跳到海裡去了,用繩子綁好了擋門,他們就拉上去了,可是我人上不來呀。在青島,我十一歲時便可棧橋游泳到沙灘,這個難不住我,但必須離開碼頭才有上岸處。回來後,監護兵都是成人了,莫不鼓掌歡迎我歸來。哇!這個小兵好厲害。這段回顧在腦海裡永遠不會忘記!
1958 年間,部隊支援美國在台的海軍,我會說「Yes,No」一個美國兵知道我會游泳,便推薦我至美國學校接受救生員訓練,有照後,又介紹我到美軍六三俱樂部游泳池擔任救生員。我是現役軍人怎能去外面工作呢?剛好我在管制室上免付費的大夜班,第二天是我睡覺時間,於是便利用時間偷偷摸摸的去兼差。我上等兵的薪水九十幾元新台幣,而兼差我可賺到壹仟肆佰肆拾伍大元,對我來說哪可是大錢!眼睛長在頭頂,燒包了好長時間,但好景不長,兩個夏季便因我是現役軍人而被辭掉。
時也、運也、命也,一輩子一事無成,僅憑兩句英文混到美國,平平安安地混到現在,感謝上帝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