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明月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常吟誦、遐想、夢牽魂繞,伴我終身。閒人生塵,快樂極了。一輪明月,悠然懸掛於遼闊的浩瀚天幕,朗照著天幕下那一片廣袤的原野。一座秀麗的村莊,則湮沒在無邊、無際、無垠的月光裡,靜美猶如珍貴古典的繪畫;簡約、樸素,朦朧、悠遠。默而視之,居之安而資之深的自如。讓人們寧靜致遠,思緒萬千,心曠神怡。
老人多念舊,發思古之幽情,常憶美好快樂的童年時光,定格於兒時記憶中的故鄉明月!它在光陰裏沉澱,在悠悠歲月裏珍藏。夕陽的餘輝漸漸褪去,落霞時刻勝似金。明月的輪廓,在天空中越發清晰,皎潔閃亮,大地靜悄悄。鳥兒收斂了疲倦的羽翼,歇落在各自的巢穴中,或棲息在樹幹上,有綠葉當被褥。那些雞、鴨、鵝、牛、羊、騾,也都安祥地棲進了簡陋結實的圈棚裡。在暮色與月光的交相輝映裡,勤勞樸實的鄉親們,從春華秋實的田園裡,從容踏上回家的路。
月光一點一點地,將夜晚的奇妙時光,慢慢渲染得幽美、深邃。獨特的綺麗風貌,而又令人陶醉愉悅。似水的月光,從天幕中泊泊傾瀉而下,那些山、樹、花草、田禾、江河、湖海、塘溝均沉浸在月光裡,宛如一處十分神奇美妙的鄉野夢境:虛幻、飄渺而又親切純樸。大自然真美好!
青灰色的瓦頂上,裝滿一層厚厚的月光,眺望上去,在這片片的瓦礫上,恰似鍍上盈盈的白銀;而那道道瓦礫條狀之間,又好比湧動著斴粼的波濤,展現人間真善美,妙哉乎!
農家庭院裡,勞作了一天的人們,吃完晚飯,全家和近鄰都會聚集到大樹下或場邊乘涼、賞月,談笑風聲,交流收穫,喝著粗茶,除袪疲勞。皎潔無私的月光,照著一張張黑裡透紅如泥土般樸質的臉蛋,每一個瞳孔裏,都映照著兩輪光燦燦的明月。童稚的我常偎依在笑瞇瞇愛講故事的爺爺身邊,托著下巴,翹首靜聽他講天上的奇趣故事,提挪頓挫,妙語不斷,智趣叢生。如「嫦娥奔月」、「牛郎織女」、「鵲橋相會」、「武松打虎」、「老虎獅子爭鬥場景」等等,弄得我痴笑得掉淚肚子痛,似痴似狂,沉浸的幸福,如影歷歷,記憶猶新。然而爺爺早已進入天國,永遠懷念他。
記得在場邊的老柳樹下,那位鍾愛拉二胡的叔叔,自己帶一張小板凳,斜倚著大樹身,拉響一陣陣十分動聽二胡樂器,如《洪湖水浪打浪》、《荷塘月色》、《二泉掩月》、《十面埋伏》等,那樂聲忽高忽低,婉轉悠揚,有著老樹的滄桑,也有月光的優雅深情,讓人回味無窮,認真品味人生的酸甜苦辣、福祿壽喜,永遠銘刻在自己的腦海裏。此情此景,常在美夢中驚現。不亦樂乎!甚感慰籍。
庭院邊打穀場上,月光也毫無例外地周到眷顧,那只沉重而滾圓的巨大石碾磨,爬滿了俏皮的月光,石碾磨發動沉悶隆隆聲響,將榖穗粗狂地碾碎,滿場流淌穀粒,而穗桿仍保留;那巨大石碾磨完之後,卻在月光的似水柔情裏,安靜地匍匐著,寂然無聲,依依不捨,十分珍惜,絕不碾碎一地的美好月光。
而那層層堆疊似山的榖垛上,更是月光安營扎寨的天堂。在明月朗照裡,那一堆堆榖垛,像一座座「座標」,漂浮在月光海洋中的孤島。我在地上玩累了,最愛爬上高高的榖垛,就仰躺在上面,身枕著鬆軟如床的榖垛,聞著隨微風吹來陣陣榖物的馨香。大地靜謐,獨呤唐詩宋詞,憧憬未來。仰看著無比開闊的天空,繁星點點,星羅棋布,那一輪圓滿的明月,如仙泉水澄澈的縷縷清輝,源源不斷地灑下來,灑落在榖垛上,落在我的稚嫩身體上。怎麼這麽舒坦啊!那真是一種何等高貴的享受。我情不自禁地搖動身軀連同榖垛,恰似一葉輕舟,在月光匯成的海洋江河裡,自由忘情地盪漾,又好像夢幻般飛入「瑤池仙境」和「世外桃源」,無憂無慮坐春風,實在是不枉人生,真正是幸福無比,喜極而泣,得天獨厚。
明月輕輕的移動,夜漸漸深沉降臨,那一片浩蕩的皎潔月光,猶如一張碩大透明的絲綢之窗,將一座秀美的村莊,異常溫柔地被月光籠罩著。善良的人們在這絲綢的窗裡,酣然躍入夢鄉,讓極其精密靈巧的身體驅逐疲勞,調整身理功能,陰平陽秘達平衡,充滿精氣神活力,迎接明天的朝陽,男耕女織,頤養天年。齊心合力奔小康,讓生活更美好,民富國強。夜深了,忠實的家養狗汪!汪!汪!叫個不停,此乃提示主人該休息了,或許警示有盜賊匪患,及時提防。村莊深處,犬吠聲聲,將這絲綢的窗,瑟瑟地牽扯;也將這蒼茫的月色,叫得越加蒼茫。
筆者旅居美國加州、華盛頓州多年,在萬里之遙,昂首翹望東方,百感交集,思念故鄉情愫,油然而生,還是故鄉的月亮又大又圓又閃亮,美輪美奐。故鄉好啊!星移斗轉,似水流年。又是一個正月十五的月圓,我驀然懷念起故鄉那一片遼闊的藍天白雲,以及高掛在天空圓燦燦的明月,以及明月朗照下的故土村莊、瓦屋、柳樹、桃李杏樹,石碾磨、水井、穀垛、老牛羊騾,還有那聲聲的犬吠,各村遙相呼應,防患於未然,好比一場交響樂曲。不久的將來,炎黃子孫也可登月,竭誠盼望,滿足心願,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