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沒去北大校園看看，去年乘回京探親機會，便到北大去看看久違的未名湖。沒想到的是，風景秀麗的未名湖已被國務院命名為全國重點保護文物，不僅如此，還成了北京的一個旅遊景點。難怪有許多顯然是外地遊客在湖畔留影紀念。

先談談未名湖的歷史吧！

未名湖原屬燕京大學，其第一任校長是美國傳教士司徒雷登（John Leighton Stuart，1876–1962）（註）。他於 1919–1920 年將美國基督教的三所教會大學合併為燕京大學，並於 1921 年在北京西郊購得前清王朝留下的幾個莊園，請著名建 築設計師墨菲將校園建築全部設計為中國古典宮殿樣式，建成近代中國最大、環境最優美的一所校園燕園。1952 年中國高校院系調整，燕大併入北大，北大校本部由城內遷到西郊燕園，燕大未名湖也就成了北大未名湖。

如果再往前回溯，那麼，未名湖本是乾隆帝賜給寵臣和紳的淑春園的一個湖，是圓明 園的附屬園林之一。1860 年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時淑春園也未能倖免，今天我們在未名湖上看到的那個石舫本來同頤和園的石舫一個樣，卻被燒得只剩下底座。 淑春園原有亭臺樓閣三百五十七間，只剩下未名湖邊一個臨風望月樓，曾長期作為校長司徒雷登的府邸。1930 年司徒雷登為慶祝燕大建校十周年，請來一些著名國學家在這裏聚會，商議為燕園的建築取一些典雅的名字。謝冰心便建議將會議所在的臨風望月樓改名臨湖軒，獲一致通過。但對園中那個湖泊的命名意見卻不一致，最 後錢穆說，那乾脆就叫「未名湖」吧，大家都贊成，於是一錘定音！筆者初到北大時，以為校園中那個湖由於沒有正式名字，大家便把它叫做未名湖，豈知「未名」就是它的名，而且是著名國學大師錢穆給取的！

未名湖是一個 U 字形的人工湖，中央有一個湖心島，由一座橋與北岸相連。北岸有四座古色古香的學生宿舍樓德齋、才齋、均齋、備齋（文革時曾被改為紅一樓、紅二樓、紅三樓、紅四樓）。湖心島南端有一被英法聯軍燒得只剩下底座的石舫，讓人不忘中華民族被欺淩的歲月。

東岸有一座高塔， 叫做博雅塔。初到北大時我以為它就是一座普通的中國古塔，後來才知道它其實是一座水塔，是集使用功能、藝術造型、環境協調作用於一體的建築藝術傑作。它位 於未名湖東岸一小丘上，是仿北京通縣燃燈古塔的樣式建成，擔負著燕園的供水任務，像是一位久經風霜的老人，默默地觀察著從燕大到北大八十多年來的風雲變化。

南岸是未名湖景點最多的地方。未名湖是人工湖，挖出的泥在南岸堆成一座彎彎曲曲的小山。山上山下建有鐘亭、花神廟，並種植了各種各樣的樹木和花草。湖畔楊柳依依，曲徑通幽。起伏的地貌與湖岸交接形成的不規則的曲線，將未名湖勾勒成像是一塊翠綠的軟玉。

南岸的文物值得寫一 寫的是斯諾墓。埃德加．斯諾（Edgar Snow 1905–1972）是美國新聞記者和作家，1934–1937 年曾在燕京大學新聞系任教，1936 年經宋慶齡介紹，訪問了中共的陝甘寧邊區，採訪了毛澤東、彭德懷、聶榮臻等中共領導人，是第一個採訪中共邊區 的西方記者。回國後寫成並出版了三十多萬字的報告文學《紅星照耀中國（Red Star Over China）》（中譯本名《西行漫記》）。這本書大大美化了毛澤東和他領導的邊區，為中共在西方爭取到不少支持和同情。1949 年後斯諾又多次訪問中國，受 到毛澤東的高度禮遇，是唯一曾同毛一起在天安門城樓參加國慶觀禮的西方記者。1972 年斯諾病逝於日內瓦，依其遺囑，將一部分骨灰葬在未名湖畔。不過，據斯諾留下的日記透露，當他在文革中去中國訪問，見所有的中國人都把毛當成神來崇拜時，他為自己當年對毛的讚頌，為自己寫《紅星照耀中國》一書感到悔恨！ 這裏談一點花絮：一些北大學生建了一個宣揚民主自由的網站，以北大的三個著名景點博雅塔、未名湖、圖書館為名，稱作「一塔湖圖」，諧音「一塌糊塗」（英文：ytht.net），頗有想象力！

筆者認為，中共建政後，歷任北大校長都比北京市長聰明。你看，北京市從 1949 年以來又是拆城牆，又是拆牌樓，在北海旁邊蓋一座奇形怪狀的鳥巢，在中南海對面修一座不倫不類的國家大劇院，最近又在拆胡同……好多海外遊子想回去看看老北京，卻已很難尋覓。北大卻不一樣：你從西校門進去，走過一座舊石橋，迎面看見的是宮殿式辦公樓前的兩個華表，繞過華表，沿著彎彎曲曲的小徑來到風光秀麗的未名湖，一眼望去：湖 心島、臨湖軒、石舫、北岸古色古香的學生宿舍、東岸高聳的博雅塔、南岸的鐘亭、花神廟和鳥語花香的山坡……總之，你看見的完全是北大甚至燕大原汁原味的舊貌。不錯，六十多年北京市發展了，人口增加了好多倍；可北大同樣也發展了，學生人數已經上萬，但北大校長畢竟是讀書人，有古文物意識，把未名湖和燕園建築保護起來。北大雖然發展了，擴大了，但所有的新建築如物理大樓、生命科學樓、逸夫樓以及新的教職工樓和學生宿舍等等，都建在舊校園的南邊。

當然，同中國所有的高等院校一樣，北大也受到商業化的衝擊，譬如所建「未名湖酒店」，竟然是中關村首家豪華的五星級酒店，每晚人民幣 2,218 元（美元 365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