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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何處不相逢

青島是一個美麗的城市,也是我度過無知的童年所在地。從 1932 伊始的十四個年頭,我經歷了太平盛事、八年抗日和二戰勝利的不同階段。在漫長的歲月中,又從矇懂無知、少不經事,到稍知人間疾苦的青少年時期。對於這個第二故鄉,我懷有濃厚的思念。懷念前海沿線橋的夏日餘暉,懷念彙泉海水浴場那精緻的沙灘,更懷念「湖北路三號」二樓對門鄰居駱鳳、駱龍、駱麟、駱麒、駱熙,他們都是我和小弟的兒時玩伴。我們幾人年齡不相上下,兩家家長又有同窗之誼。因此,我們這些小玩童,幾乎每天都有機會在一起玩耍。而且,不時「闖禍」,鬧得「天翻地覆」。

不記得是 194X 幾年的一個夏日下午,我和麟弟二人湊在一起玩耍,我們異想天開地躲在他臥室的床鋪下面,悄悄地玩將起來。沒有人看到我倆走進他的房間,他床鋪前面又有床單罩住。終於,「大事」發生了。不知經過多久時間,突然有人發覺「兩個孩子走丟了」。接著兩家近十人出動找人,從家裏找到街上,從院子裏找到前海沿,往返折騰,卻徒勞無功。就這樣,我們仍然渾然不知地玩耍到肚子餓了才「破繭而出」,使得真相大白。然後,不用說,一頓責罰在所難免。諸如此類的童年往事,均一一記在心裏,未因歲月流失而淡忘。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長在。」童年的美好時光,隨著生活環境的改變而有所不同。1948 年的初夏,先母攜帶我兄弟二人離開青島,乘船赴臺灣與先父團聚。 先父因為工作調職關係,早一年已先行赴基隆任職。於是就這樣,我告別了琴崗青島,和情同手足的好朋友們。雖然不捨,卻又無奈。不料,僅僅事過一年,山河變色。從此,我們這些「小朋友」們,便失去聯絡。當時,我們無人能知大局如何發展,彼此投訴無門。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各奔前程,自求多福地奮鬥成長。

我離開青島赴台時,才剛唸完初中二年級。以後的二十九個年頭,便在升學、就業、結婚、生子和侍親的人生多半必經階段中平淡度過。一直到 1977 年移民來美,定居加州巴洛阿圖這個恬靜的小城市,一住又是三十多年。巴市小巧寧靜,非常適宜住家和就學。我們所住的社區鄰居也都和睦相處。我們的對門近鄰是一對中年夫婦,他們也是因為巴市學校水平甚高,而攜三子租房而居。從初中開始,到高中畢業走人。在我們做鄰居的八年時光,兩家過從甚密,因而發展出「黃金拍檔」的故事(見拙作《憶亡友 – 我的黃金拍檔》季刊第 32 期)。經由他們的介紹,我又見到了另一個鄰居張晨。從此,一件意想不到的奇蹟,在一個意外的場合中發生了!

當我們開始認識時,張晨她們家帶了兩個孩子在巴市,已經在社區住了七年。之後,大家偶然在路上相遇,也只是禮貌寒暄。直到 2010 年 6 月的一個夏日傍晚,我們老兩口晚飯後出街散步時,在社區游泳池附近,巧遇張晨一家三口出外用餐回來。於是,張晨便介紹她的夫婿駱嵐與我們見面。以下是我和駱嵐的一段「精采」又驚喜的對話:

金:「姓駱的人不多,你是我知道的第二家姓駱的。我多少年以前,在青島有一家鄰居也姓駱。」

駱:「我們也是從青島來。」

金:「我住在湖北路三號。」

駱:「我家也在那裏住過。」

金:「我當時在那裏認識的好友有駱鳳、駱龍、駱麟、駱麒和駱熙。」

駱:「駱龍是我爸爸。」

金:「那有這麼湊巧的事,真是太棒了!對了,你爸爸當時有個綽號『駱大頭』。」

於是,一場大笑開始了久別重逢的奇遇。然後,駱嵐又提起他姑姑駱鳳住在舊金山。他老爸退休後,定居北京。

就這樣,幾個兒時玩伴好朋友在時隔一甲子、地距幾千哩的情況下,突然地又遇到了「他鄉遇故知」的機會。是巧遇,也是天意。

駱鳳姐,目前住在舊金山漁人碼頭旁的耆英公寓,自此以後,相互走訪。再加上駱嵐和張晨,與我們家的新世代也彼此很投緣。老一代重敘美好時光,新一代多識一些世交好友,誠所謂人生何處不相逢。「他鄉遇故知」是一樂也。信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