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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鶴樓探謎》之六:芳草萋萋之謎

上一篇:《黃鶴樓探謎》之五:漢陽樹之謎

-芳草指什麼草?
-鸚鵡州是只有芳草還是戶萬家?

崔顥用「芳草萋萋」來描繪鸚鵡州,不單是為了與「晴川歷歷」對仗,也不單是為了美化鸚鵡州,而是為了更真實地反映鸚鵡州。

芳草,一般是指公園和家庭的芳香的香草。崔顥詩上的芳草,是鸚鵡州上帶有香味的野草,江漢地區帶有香味的野草有江蘺、辟芷、菖蒲和茅草等好幾種,適宜在沙洲和江灘上生長的只有江蘺一種。《楚辭.離騷》上寫:「扈江蘺和辟芷兮,紉秋菊以為佩。」說明江蘺是香草,楚人常披帶在身上。江蘺不僅是香草,其嫩莖是很好吃的野菜,民間叫它為蘺蒿,是冬未春初很好的野菜。並有俗語說:「正月蘺,二月蒿、三月四月當柴燒。」意思是正月當野菜吃,二月當香草掛,三月、四月當柴燒了。說明它萌芽早,生長快,能在長江汛期到來之前,就完成的它的生長週期。

能在沙洲和江灘上生長的,還有蘆葦。開花前稱蘆,開花後稱葦。蘆葦也帶點清香,蘆筍也是好吃的野菜,成熟後的蘆葦可以造屋、編籬笆,編蓆、編簾和造紙等等。是江漢地區沿江居民的重大副業收入,也是歷代朝庭和官府實施蘆稅的重大稅收收入。蘆葦生長期長、蘆杆高直,一般洪水淹沒不了,能度過汛期而生存下來。

長江中下游的沙洲和江灘,有的只有生江蘺,有的只生蘆葦 ,有的兼生。有的也生長一些高出洪水又不會淹死的樹。

古代鸚鵡洲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呢,根據從唐至清一些詩人的描繪來看,它是一個生滿江蘺、蘆葦和一些樹的綠洲,一個只有縴夫路過、各漁家小住的荒洲。崔顥《黃鶴樓》詩寫江中鸚鵡洲,只用「芳草萋萋」四字,未寫其他。李白《鸚鵡洲》詩專寫鸚鵡洲,開始三句用「鸚鵡來過吳江水,江上洲傳鸚鵡名。鸚鵡西飛隴山去」,寫洲名來源。後五句用「芳洲之樹何青青。煙開蘭葉香風暖,岸夾桃花錦浪生。遷客此時徒極目,長洲孤月向誰明。」寫洲上風光只有草樹,只有孤月,未有人家。孟浩然《送王九遊江左》(江左為漢陽)詩寫鸚鵡洲,三至十句「洲勢逶迤繞碧流,鴛鴦鸂鶒滿沙頭。沙頭落日沙磧長,金沙耀耀動飆光。舟人牽錦纜,浣女結羅裳。月明全見蘆花白,風起遙聞杜若香。」寫洲上除了杜若(香草一種)和蘆花外,還有一些水鳥,還有拉縴的舟人和洗衣的船女,也未有其他人家。這幾位同屬唐代的大詩人寫鸚鵡洲,雖然簡、詳不同,但基本面貌是差不多,應該可信。再看唐以後的詩中,提到鸚鵡洲的,也是草和樹,很少有其他。明人楊基《望武昌》二首也是寫鸚鵡洲,前四句「吹面風來杜若香,離離煙柳拂鷗長,人家鸚鵡洲邊住,一向開門對漢陽。」寫在芳草遍地和對著漢陽的洲邊住著一戶打魚人家。後四句「春風吹雨濕衣裳,綠水紅妝畫不如,卻是漢陽川上女,過江來賣武昌魚。」寫漢水口附近的婦女過江(洲邊支江)來賣武昌魚(特產的魚﹚。清張維屏《黃鶴樓》詩後面四句「滄桑易使乾坤老,風月難消古今愁。惟有多情是春草,年年新綠滿芳洲。」說明從古今,都是春草遍佈鸚鵡洲。

但是從清末以來,特別是現代,一些人和很多書刊,卻認為古代鸚鵡洲上是戶萬家的、很繁榮的一個大集市。為什麼會得出與真實完全相反的結論,是因為很多人對一些正確的詩文作了錯誤的理解,又受傳說和小說的虛構所影響,以及對水力學和沙洲學的不瞭解,下面逐一加以論述。

首先,從對正確的詩文作錯誤的理解來說。唐女詩人魚玄機曾路過武昌城和鸚鵡洲,寫有《江行二首》。其中有「大江橫抱武昌斜,鸚鵡洲前戶萬家。」是說此處長江向北流過武昌城後,向東一個大轉彎,橫抱了武昌城一下。「鸚鵡洲前戶萬家」,不是洲上戶萬家,而是洲前對岸武昌城外的戶萬家。把「前」錯解為「上」,就把城外戶萬家錯解為洲上戶萬家了。宋范成大在《吳船錄》中寫:「午至鄂渚,泊鸚鵡洲前南市堤下。南市在城外,沿江數萬家。廛閈甚盛,列肆如櫛,灑壚樓欄尤壯麗,外郡未見其比。」宋陸遊在《入蜀記》也寫:「食時至鄂州,泊稅務亭,賈船客舫,不可勝計,街尾不絕者數里。……市邑雄富,列肆繁錯,城外南市亦數里。」此兩文的南市,就是武昌城外和黃鵠山南的南市,在武昌城的南面,在鸚鵡洲前面對岸。明明寫了「南市在城外,沿江數萬家」,還是把「前」錯解,把城外南市搬到洲上了。也未想沙洲上有不有可能,裝不裝得下。即使可能,也不應叫南市,而叫鸚鵡洲的東市(州是南北流向),或叫武昌城的西市了。關於南市的具體所在和最後併入武昌城,將在最後一謎中詳細論述。

其次,從受小說的虛構的影響來說。江漢地區曾經是三國時期的古戰場,於是留下了許多傳說,也成了《三國演義》的許多篇章。其中就有一個使鸚鵡洲成名的故事,《三國演義》二十三回寫三國名士禰衡擊鼓罵曹後,被曹操使借刀殺人之計,派往荊州劉表處,劉表不願上當,又派到江夏太守黃祖處,衡譏諷祖,黃祖殺之,並葬于鸚鵡洲邊。也有傳說黃祖之子射,在鸚鵡洲大宴賓客,有客獻鸚鵡,禰衡作《鸚鵡賦》,遂名鸚鵡洲。後人以為黃祖之子射能在鸚鵡洲大宴賓客,黃祖又能殺禰衡並葬在鸚鵡洲上,鸚鵡洲一定人煙不少,是一個大市鎮。那知傳說不是正史,《三國演義》也是「七分真實,三分虛構」,以此斷定鸚鵡洲是人煙眾多的大集市,那就上當受騙了。據《後漢書.禰衡傳》所記,黃祖之子射任章陵太守,章陵郡為後漢所置(魏文帝改為義陽郡),轄地在今棗陽、隋縣、應山和宜城、鐘祥、荊門一帶。黃射善於衡,常與衡俱遊,射大宴賓客,有人獻鸚鵡,衡作賦,皆不在江夏郡之鸚鵡洲。據《水經注.江水三》記載:「沔左有卻月城(在大別山、也稱魯山)……昔魏將黃祖所守,(孫權)遣董襲淩統攻而擒之,禰衡亦遇害於此。」禰衡死于魯山,並未葬於鸚鵡洲,是《三國演義》虛構加的,誤導了後代許多人,鸚鵡洲之名的真正來源,實如李白《鸚鵡洲》詩頭三句所說:「鸚鵡來過吳江水,江上洲傳鸚鵡名。鸚鵡西飛隴山去。」並非禰衡所致。

其三,從長江中游許多沙洲來看,除了極少數特大的已修堤圍墾的以外,絕大多數是不能成為人煙眾多的村莊和集鎮的。即使有人,也只是來往經過的船民,暫住打魚的漁民,以及臨時砍柴和種點早熟作物的農民罷了。因為洲不大和不固定,有被水沖弱和消失的可能。因為不修圍堤,年年都會被洪水淹沒。加上沙洲遍生蘆葦和江蘺等,既是官府的蘆稅收入,也是農民的副業收入,是不能隨便也未有必要的圍墾的。

一個「前」字的誤解,一篇小說的虛構,就是把城外山南的南市搬到江中洲上,誤導了許許多多的人。現不能誤解和受騙了,一定要還鸚鵡洲的真面目。[下一篇:《黃鶴樓探謎》之七:鸚鵡洲之謎]

同一系列: 《黃鶴樓探謎》之一:昔人和仙人之謎
《黃鶴樓探謎》之二:黃鵠和黃鶴之謎
《黃鶴樓探謎》之三:白雲千載之謎

《黃鶴樓探謎》之四:晴川歷歷之謎
《黃鶴樓探謎》之八:煙波江之謎
《黃鶴樓探謎》之九:黃鶴樓之謎
《黃鶴樓探謎》之十:武昌城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