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時期，我在重慶就讀中央政治學校大學部，即國立政治大學前身。我最喜歡陳先生開的一門課叫「人生哲學」。立夫先生反對唯物論，也反對唯心論，力倡唯生論。唯生論主張「助人」，中國文化源遠流長，儒家講「仁」，墨子講「兼愛」，講的也都是助人。立夫先生一生恬淡，享壽一百零二，正是孔子說的「智者樂仁者壽」的寫照。四書上描寫孔夫子的狀貌和性情是望之儼然，即之也溫，立夫先生也是這樣一個人。本文不談及其它，只是敘述立夫的兩則小故事，也可看出他機智和風趣的一面。

地理書上有三句描寫貴州省的話：「天無三日晴，地無三里平，人無三兩銀」。貴州人對這個誇張的說法相當憤怒，立夫先生任教育部長時到貴州考察，當地父老聚集向他陳情修改，隨行官員對那尷尬埸面曾為他捏把冷汗，不料他即席撫慰說，這是三句是好話：天無三日晴是說雨水多，正是發展農業的好條件；地無三里平表示地下蘊藏著豐富的礦產，是辦工礦業的好地方；農業工礦業發展起來，貴州人就能發大財，就不是人無三兩銀了。這幾句話使貴州父老們聽後十分窩心，立夫先生的這種神來之筆實在令人折服。

我在立夫晚年時常和他餐敘，他性格平易近人，好修養，不輕易發怒。餐敘時常是他趁機講笑話的時候，他講的笑話真是叫你忍俊不禁。有一次餐敘中立夫說：從前有一位大人的轎伕向他主人開玩笑說：「大人，人家稱 你是夫子，我們稱孔聖人也是（孔）夫子，可一般人對我也是稱夫（伕）子呢。」這位大人聽了後不慌不忙地回答說：我們固是三個夫子，但「夫」字寫法卻大大不同。孔夫子德沛天地，是先寫個「天」字再在頂上加一點。稱我大人為夫子是先寫個「大」字再加一橫。稱你為夫子，是先寫個「人」字再加二橫，這兩橫就是你抬轎的兩根轎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