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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憶往(一):兩次面見蔣總統

一九四九(民國三十八)年大陸局勢逆轉,國民政府退守臺灣,當時社會動盪,人心惶惶。是年十二月下旬,中共揮軍進攻金門,情況緊張,古寧頭一役,共軍重挫,國軍士氣丕振,情勢稍安。一九五○年三月,蔣總統中正復職(蔣總統於一九四九元月引退,由李宗仁代理),宣示「去此一步,即無死所」的決心,策定「保衛臺灣,反攻大陸」的戰略,人心趨定。是年六月,韓戰爆發,杜魯門總統宣佈臺海中立,派第七艦隊巡弋臺灣海峽,一方面防止共軍攻臺,同時亦阻止國軍反攻。這一來,奠定了臺海半個世紀的安定局面,也給予政府在台勵精圖冶、發展經濟、改革政治的契機,此是後話。

隨著局勢的發展,美國駐華大使館在臺復館,美軍軍援顧問團亦相繼來臺。為鞏固臺灣,整軍經武,相機反攻,政府採納了顧問團的建議,優先考選軍官一批,分梯次赴美接受空防雷達訓練,準備接收裝備,強化全島雷達防禦體系。我時任空軍中尉電子通訊官,考取赴美受訓。彼時蔣總統對首批派美受訓人員,極為重視,啟程前均親自召見訓勉。我等首批第二梯次考選赴美受訓的一行十人均為尉級軍官,於一九五二年啟程前,由空總人事署長率領赴總統府晉見總統。到達總統會客室約莫一刻鐘,蔣總統即由王叔銘空軍總司令陪同蒞臨。我等十人排成一列,首由總值日官發令敬禮後,總統手持名冊,面對各員,逐一點名,被點人員抬頭挺胸,舉手注目,大聲應有。蔣總統目光如炬,全神注視,間也發問:府上那裏?今年貴庚?任軍職多久?等問話,態度慈祥,和顏悅色。

點名完畢,繼即訓話,大意是他對這批考選赴美人員,極為重視,希望到美後認真學習,吸收美軍的長處,尤其要奮發圖強,毋忘在莒,語重心長,期望至殷,聽者動容。

我們這一梯次共十人,於一九五二年初赴美,年底返國。受訓十個月。回國後王叔銘總司令召見,垂詢受訓心得及成果,向上匯報。

一九五○年代在臺三軍均積極更新裝備,實施整訓。五○年代後期,各軍種計劃籌建史蹟館,目的在激勵官兵士氣,效法先烈犧牲奮鬥的精神,達成軍人的神聖使命。空軍亦於五八年前後在岡山空軍官校籌建空軍史蹟館。其時我剛任空總情報署少校代史政官,奉派參加籌建工作,負責搜集和整理空軍建軍史料的作業。那段時間,真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走訪了空軍各單位及其他軍公相關機構,搜集有關史料,約在五九年左右,次第籌建完成。

「空軍史蹟館」落成之日,三軍有關首長和空軍各單位代表及部份地方人士,均應邀參觀。當天上午蔣總統偕夫人亦翩然蒞臨,由陳嘉尚總司令陪同,到館巡視。是日,我負責空軍建軍史料部份的介紹。總統及夫人來到建軍史料部門時,我簡報了空軍建軍史料的項目及內容,蔣總統逐項仔細審閱,當他翻閱一份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航空第二隊隊員名冊(隊長為陳嘉尚上尉)時,駐立凝視,若有所思,問我這些資料如何得來?並轉身問陳總司令,對航空第二隊名冊中多位駕機作戰殉職的隊員,其遺屬是否來臺?生活如何?念舊之情甚殷。蔣夫人因為曾任航空委員會(空總前身)秘書長,對航委會時代的重要史料,尤為關注。蔣總統及夫人約巡視兩小時許,始行離去。

這是我早年在台兩度近距面見蔣總統的情景,事隔近五十年,記憶猶新。在我印象中蔣總統固有其軍人嚴謹肅穆的本色,也有其溫和慈祥的一面。正如古人所云:「望之儼然,即之也溫。」當時臺灣正處於反共極盛時期,臺、澎、金、馬,均處於戒嚴時期(即係目前在台有人別稱為所謂威權時期)。作為元首與三軍統帥,兩次面見他時,除總司令陪同外,身邊隨員亦僅一、二人,並無隨扈如雲,警戒森嚴的大場面,實為常人所意想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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