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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李

我國的文學史上,唐詩、宋詞、元曲佔了重要的地位。尤其是唐詩和宋詞,出了很多的大作家,留傳下來的詩詞,都令人愛不釋手,百讀不厭。在宋詞中,李白、李煜、李清照並稱為詞家「三李」。李白(西元七○一至七六二年)是盛唐時期;李煜(西元九三七至九七八年)是唐末宋初時期;李清照(西元一○八一至一一四一年?)是南宋靖康時期。三李橫跨了近四百年。李白係唐朝人,唐朝以詩為主,但李白因厭於七言律詩,所以試填了兩首詞:《菩薩蠻》、《憶秦娥》。卻因意境甚高,把它選入了《白香詞譜》,所以成為詞家「三李」之一。其他二李(李煜、李清照),當然是公認的詞界翹楚。

其實李白在詩上的不凡,更是誰也不能否認。李白字太白,生於李武后大足元年。他可能是富商之後,亦可能他祖上與「建成」有關,他雖文武全才,但未參加進士考試,或因建成之故、或因他生性高傲不羈,不屑為之。他的詩有靈氣,豪氣橫溢,有「詩仙」美名。他寫有很多古詩,七言、五言, 首首感人肺腑。現在選他兩首膾炙人口的詩,願與讀者重溫:

《月下獨酌》:「花間一壼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這詩與三百年後東坡居士所填的《水調頭》詞有異曲同工之妙。

李白的《清平調》三首,更是天籟之聲,華麗旖旎,且帶諷諫之意。唐玄宗好音律,與楊貴妃賞花於沈香亭,想更新調,召李白進宮譜新曲。當時李白已醉,趁醉要貴妃磨墨,要寵宦高力士脫靴,李白一揮而就《清平調》三首,玄宗擊鼓,貴妃曼聲而唱: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識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據傳,高力士不甘服賤役為李白脫靴,後來向貴妃進讒言:「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兩句是貶低貴妃的出身,且譏以新妝取勝。貴妃恨在心,導致李白被放逐至瘴癘之地,憂鬱病倒有投江捉月之說。另有說,係李白為李璘幕府,李璘獲罪,李白被牽連而放逐。「詩聖」杜甫,雖小李白十六歲,但惺惺相惜,作有《夢李白》詩, 懷念感嘆李白處境,中有名句:「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李白卒於西元七六二年享年六十一歲。

李煜字重光,係五代南唐君主,李璟第六子。父子在文學上均享有盛名,雖擁有大好江山,但疏於治理朝政,致被宋所滅,成為亡國之君。李後主錦衣玉食,宮娥圍繞,舞文弄墨,所寫詩詞婉麗、情意綿綿。當他成為宋俘後,強烈的故國之思,及忍辱含垢淒涼生活時,他的詞更上一層樓, 淒苦哀怨,令人不忍卒讀。

李後主在周后病時,侍奉湯藥,都必親嚐,噓寒問暖,伉儷情深。周后胞妹前來探病,後主為其綽約仙姿所迷,周后胞妹也因姊夫風流倜儻,不禁神馳,致不久就有了私情。因怕驚動其他人,所以李後主有《菩薩蠻》一詞:「花明月黯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衩襪步香階,手提金褸鞋。畫堂南畔見,一晌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郎姿意憐。」道盡了偷歡情意。大周后病在床褥,知情後,恨夫君無情,胞妹無義,病情加重,不久病逝。李後主內疚不已,越四年,才迎娶周后胞妺,即是世稱「小周后」。

開寶七年,宋太祖趙匡胤屢次遣人召其北上,李均托辭不去。同年,宋興兵直取金陵。次年城陷,後主袒裎乞降。越年,徙至京師封「違命侯」,過著俘虜的生活。不久,宋太宗趙光義即位,對他尤為苛嚴,而且防備他有復國之念,終因他所填詞中,充滿思念故國,自嘆自怨,為宋太宗所忌,遣臣偽稱賜酒祝壽,實係毒酒,後主不察,還謝恩再三,一飲而盡。一代文豪從此斃命,享年四十二歲。

李後主成為俘虜後,所填的詞有《破陣子》,這是李後主詞作的轉捩點: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幾曾識干戈?
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銷磨。最是倉皇辭廟日,…」

《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咋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浪淘沙》:「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闌,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就因為這兩首傷感懷舊的詞,導致宋太宗的殺機。

現在來談談一代才女李清照。李清照生於西元一○八一年,比李白遲了三百八十年,已是宋仁宗末年(宋仁宗崩於一○八五年),生在濟南,父李格非曾官拜禮部侍郎,工於詞章。清照及長,與宋太學生趙明誠結婚,明誠父曾任宰相。趙明誠對於金石很有研究,婚後夫妻收集資料,攷證年代,費了不少心血,閨房也憑添了不少樂趣,編成《金石錄》,計三十卷。靖康之亂,與夫避禍於江南,但是很多書卷文物,沒法帶出來,損失了很多。不久趙明誠病故,清照失偶,孑然一生,徙居於杭州、越州、金華一帶,過著漂流的晚年,據估計歿於一一五一年,確實日期無從查攷。

清照自號易安居士,她的詞是《漱玉詞》,她在作詞的造詣更勝趙明誠。當時明誠在外地做官,她寫了一首《醉花陰》寄給遠地的丈夫: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銷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幮,半夜涼初透。
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

趙明誠窮三天的時間,填了五十首《醉花陰》把清照的一首也混在一起,給友人及同好欣賞,問那一首最好?眾人異口同聲說「人比黃花瘦」那一首最好。原本趙明城只知妻好作詞,但不知勝過他,這下子真的佩服了。

李清照的詞協音律,意境高,催人眼淚,她的《如夢令》: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
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另一首「御街行」係清照懷念故世丈夫所作:

「籐床紗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沉香煙斷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
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小風疏雨瀟瀟地,又催下千行淚。
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

詞意纏綿,令人唏噓。

三李都是才高八斗,但都命途多舛,未能安享天年。李清照的際遇,令我想起近代的才女張愛玲、三毛差可相媲,但都是身世堪憐,難道女人真該「無才便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