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從「明週刊」收集到四幅于右任的行草對聯，先是欣賞書法之美，繼之對聯語含義也感興趣。之後，想起曾在朋友家也見過一幅于右任的草書，經電話聯絡後知道她家共有四幅，三幅存女兒家。女兒傳真過來，果然是龍蛇飛舞，光豔奪目。茲先簡敘于之生平，再述介其書法與詩歌。
一﹒于右任之生平
于右任
于右任（1879–1964，即光緒五年 – 民國五十三年）為陝西三原人，祖籍涇陽。原名伯循，字誘人，後以「誘人」欠雅，乃以諧音「右任」為名，別署「騷心」（以示嚮往屈原《離騷》意境）、「髯翁」，晚年號「太平老人」。他身材高大，常著長袍馬褂。從二十幾歲起便蓄起招牌及腹長髯，是當代的美髯公。
于右任早年曾參與推翻滿清，建立民國，於軍、政、法、學界的成就和貢獻非凡，是國民黨元老、也是書法家、詩人、教育家、記者報人，著有《右任詩存》、《右任文存》、《右任墨存》及《標準草書》千字文等。
于右任精書法，早在民國二十年代便與鄭孝胥齊名，人稱「北于南鄭」（鄭孝胥）。于幼習碑帖，尤擅草書，被譽為「當代草聖」。也被譽為老國民黨四大書法家之一，即楷書譚延闓、草書于右任、棣書胡漢民、篆書吳稚暉。
二﹒于右任之遺墨
于老生前從不吝惜自己的筆墨，有人求字，必先問姓名，然後親切地寫來相送。晚年的字愈加灑脫，寫意的韻味更濃。只是八十歲以後，眼力衰退，很多字由愛徒李超哉代筆。下列前四幅印自明周刊，後四幅則為友人家舊藏。
1﹒語道造沖穆，窮經交聖賢。
此五言行書對聯上款為「郁吾先生」，「沖穆」意為沖和肅穆（圖一）。其行書文字辨識容易，而書法呼應文意，平實近於樸拙。
2﹒風雨一樽酒，江山萬里心。
此五言草書聯佈局平衡，上下左右收放巧妙，形義對仗，古樸雄拙。上款為「世歡先生法正」。（圖二）
3﹒風雲懷壯氣，山水助清音。
此五言草書楹聯之字體優美，辭意清新，下聯有兩字頗難認。書時為民國「三十七年十一月」，時年 七十。（圖三）
4﹒三戍漁陽再度遼，騂弓在臂劍橫腰；
匈奴似欲知名姓，休傍陰山更射鵰。
陰磧茫茫塞草肥，桔槔原上暮煙飛；
關河北望天連海，蘇武曾將漢節歸。
此二首二七絕係唐張仲素所作《塞下曲》之第一及第五首，收於全唐詩。詩後加寫「天涯塞下曲」五字。（圖四）
5﹒聞道輿圖次第還，黃河依舊抱潼關；
會當小駐平戎帳，饒益南亭看華山。
圖五
此聯幅上款「宗浙先生法正」（圖五），宗浙先生為友人之祖父。左側有「放翁書事」四小字，即陸游的《書事》。于老縱橫開闔的飛興狂草，令人讚嘆。難怪日本友人稱他為「曠代草聖」。
6﹒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
綠樹村邊合，青山廓外斜。
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
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圖六
此幅五律係孟浩然之《過故人莊》。此詩雖較通俗，讀時似無問題，但細看才發現很多草字實難單獨辨認。上款為「羅杰先生」，羅杰乃友人之丈夫。左下角書「孟浩然」（圖六）。
7﹒至誠無息
「至誠無息」出自《中庸》，意為「真誠至極，永不止息」。此橫幅由右而左，字字分立，符號形制，皆為典範。落款及印章「于右任」由上而下，與「至誠無息」四字的高度相呼應（圖七）。
圖七
8﹒自古多自在
未習草字者，驟視此幅可能一字也不認識。于右任之草書，多為字字分立。此幅卻看似四字，實為五字，因第二、三字相連，有如一字，特別之處即在此。此幅運筆率性，書寫自然、流暢內斂，渾然天成，大家風範，躍然紙上（圖八）。
圖八
三﹒于右任之詩歌
尚父湖波盪夕陽，征誅漁釣兩難忘；
窮羞白髮為文士，老羨黃泉作國殤。
落葉層層迷去路，橫舟緩緩適何方；
桂枝如雪楓如血，猛憶關西舊戰場。
民國 十六年（1927），于右任四十八歲時邀友人同遊尚父湖，並賦此詩。自敘平生，關切前路，兼及胸中所懷最終歸宿。猶憶先父當年獲于右任書贈此詩後即裱掛書房。筆者當年雖為幼童，但對此詩早已背誦不忘。民國二十七年（1938）長沙大火，惜被焚燬。1980 年間，筆者在台中兼教，得識書法家劉孟樑先生，彼依請託書贈此詩，現仍收藏於老家中。
1949 年于右任隨中華民國政府遷居台灣，續任監察院長，前後長達三十四年（1930–1964）。因老年孤獨，思念大陸故鄉。1962 年 1 月24 日，作《登高望鄉歌》：「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遠不忘。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有國殤。」其思鄉之苦，溢於言表，成為千古絕唱。
于老一生清廉為國，雖歷任政府高官，去世時卻沒有留下任何財物。但他的詩文書法，與集歷代草書大成並建立其書寫原則的《標準草書》，卻成了他留給全球華人一份珍貴的共同遺產。
圖九
四﹒于右任之第九幅
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筆者在校對本季刊之前一周，突在「明周刊」又發現于此幅草書（圖九）。此為北宋張載之名言。張為橫渠人，世稱橫渠先生。
同一系列：于右任墨寶又見多件 – 盛年碑書較為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