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花開時
◆何吟
妳像米粒般的綠珠,粘在碧綠的葉凹上,給予人喜躍與等待。朝觀暮望,盼著妳長大。但,妳卻是長得那麼緩慢。
好不易,由綠珠變成了乳白色的花苞;一點點的增大,比鵝卵石還大的花苞,由花莖上昂然立起,像是個舉首遙望的白孔雀,在散發將開綻的消息。
是在今夜,是在今夜,即將看到妳的花容玉貌。
夜逐漸深,夜逐漸靜,妳為何仍不露面?時間一秒一分的度過,眼不離左右的觀注;猛然間,白色的花苞似在微微的顫動。緩緩地、悠悠地,一毫一厘地在綻、綻、綻!
像是個披著白紗的仙女,踩著緩慢的蓮步,終於降臨了人間。隨著而來的是,充滿全室的清香!妳那純白花瓣,顯示了無比的純潔;妳那美好的花容,顯示了無比的優雅。妳總是選擇夜半才來到人間,是不喜人間的喧囂?不願與百花爭妍?
妳悠悠靜靜,帶著無比的清香,綻開了白玉般的花朵;使貪戀觀注妳的人,忘卻了睡眠,靜靜的伴著妳,度此短暫的良宵。
我出生在號稱八百里的洞庭湖濱的一個小鎮,老屋大而且古舊。記憶中跨進黑漆大門,一眼就見幾進的堂屋前方兩邊,各有一個大天井。天井中央,各有一個青花大瓷缽,植有翠綠的曇花。常聽祖母敘說這曇花還是就讀長沙嶽麓書院的祖父遠道從省城移植來家的,祖父視若珍寶。每逢花期臨近,他必擇設茶點,深夜邀請親朋好友、左鄰右舍來家靜候賞花或吟詩作賦。這些美麗的傳說,在我幼小的心靈深處,種下了對曇花的喜愛與憧憬。
九十年代初,我依親移居美國。每日必讀世界日報。一日在家園版上讀到何吟的佳作《曇花開時》。我捧讀再三,愛不釋手。曇花開時,竟有如此奇妙動人。我剪下此文珍藏著。
去年 6 月 21 日,我的好鄰摯友陳太,從女兒家採摘幾枝鮮活的曇花葉,我捧回家,順手栽在我喜愛的兩個花缽裏,天天澆水,並無心意它們竟有開花的美景。待到七月,我猛然發現葉片背面竟有嫩綠的小花苞。我喜出望外,立刻想起二十年前剪下的那篇文章,細細地讀著、品味著、學著作者朝觀暮望。只見花苞一天天長大,綠珠漸漸長成了白色的花苞,慢慢像白孔雀抬起了頭,散發綻開的訊息!我萬萬沒有想到就在 8 月 16 日的午夜,我即將睡去的時候,竟有一個花苞悄然綻放,放發出陣陣清香。我怎麼辦?夜已深了,我只好獨賞獨樂了。好在花架就在床頭,我伴著花兒眠,聞著花香入夢。可是當我一關上燈,又想著花開的美景。一打開燈 ,又怕太熱,花兒早收攏,無力地垂下了頭。我只好滿懷遺憾,我沒能為搶先開花的「你」,留下花開的倩影!
花枝上尚有三個待放的花苞。這回我決不能留下遺珠之憾。我早早約好兩位攝影愛好者郭、曾兩位先生,午夜時分來我家靜待花兒開放。果真就在今夜、果真就在此刻,兩個枝頭,共三個花苞齊開放。花的清香,滿室飄散。是清香、是淡淡的、迷人心肺的芬芳。為它們的綻放,兩位好鄰攝下了綻放的多彩多姿的美照,喜孜孜地離去。此刻室裏一片平靜,我抒心地伴著花兒入夢。這一切太美好了!我第一次眼見曇花午夜綻放,我第一次聞到如此清幽純靜的芳香,第一次看到曇花綻放時的純美燦爛的花姿!午夜開放是它的習性。花期如此短暫是它的特質。難怪人們總愛用曇花一現,來描述什麼好事兒、好人兒、好情景稍縱即逝,來表達無限惋惜、無比懷念、無盡遐思地思念、懷想和追憶啊!
第二天,我將攝下放大的幾幀曇花美照送給我們公寓的經理欣賞。她萬分欣賞地用英語表達她對花的讚美和對我們做的樂事的表揚,並將花的照片和她的頌詞全嵌在牆上玻璃櫥窗裏,讓諸君欣賞!
曇花啊、曇花,在我幼小的心靈深處,就是你美的影子,二十年前我就珍藏了寫你開花美景的文章。如今,我竟親手培植,親臨你花兒綻放的花容美貌,真可謂三生有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