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年 1 月 10 日，我患腎臟衰竭，四肢浮腫，連肺部都有積水，開始呼吸困難，乃急打 911，用救護車送進凱撒聖他克拉拉醫院（Kaiser Santa Clara Hospital）急救。由我的腎臟專科麥多耐醫師（Dr. Muldowney）診治後，根據血液檢查顯示肌酸酐（Creatinine）達 3.0，腎功能指數（GFR）已低於 15%，乃立即決定在胸前動脈裝上導管（Catheters），開始了人工洗腎手續（Kidney Dialysis），緊急去除積水及尿液。

同時並安排了自 1 月 12 日起，我自去距我家鄰近的埃爾卡密諾醫院（El Camino Hospital）附屬洗腎中心，開始固定為每週三次（週一、週三及週五），上午準十一時，標準洗腎三小時的操作。迄今，該是走向第六個年頭了。

身患腎臟衰竭，於是趕查醫學參考書尋找發生原因。據說，糖尿病（Diabetes）佔 44%，高血壓（Hypertension）佔 27%，其他多種原因共佔餘下 29%。也就是明白指出，糖尿病和高血壓兩項已佔 71%，該是腎衰竭的主要原因。

我發現我自己便是一個標準例子。我患有高血壓及糖尿病已經多年，拖延到今日畢竟發生腎臟衰竭，該是三位一體了。

我考慮再三，乃決定寫此文，分三節敘述。第一節說明腎前早已受到高血壓及糖尿病的許多逼害；第二節敘述人工洗腎的經過和經驗；第三節再說人工洗腎六年後，今日我的糖尿病及高血壓情況。如此才能前後連貫，完全明白人工洗腎的功用。

事實上如何解決我個人的腎臟衰竭問題，有三種辦法：

一﹒等待移植一顆從旁人身上取得的好腎。

我已經高齡八十歲以上，談移植似乎太不實際。

二﹒試用腹膜透析的方法（Peritoneal Dialysis）。

似乎每日夜間自己必須獨自在房內作化驗遊戲，應用者只有 6%。

三﹒赴洗腎中心接受血液洗腎服務。

我自己閱讀了一本好參考書 –《血液透析的詳細探討（The Review of Hemodialysis）》。使我有信心覺得血液透析是比較成熟的技術，更慶幸醫藥保險幫助了人工洗腎服務的高昂費用。

所以事前，我和莫多耐醫師早有詳細討論與共識，採取人工血液洗腎的辦法。

第一節﹒洗腎前我早已先受到糖尿病及高血壓的迫害。

糖尿病

我五十二歲時，住在新澤西州八德湖畔（Budd Lake）時，我的內科醫師陳醫師突然通知我說，根據最近的血液檢查我可能患有第二型後天性糖尿病。於是重複作血液生化檢查，證實葡萄糖達 260 mg/dL。所謂糖尿病，就是胰臟出了問題，胰島素分泌不足，無法隨時將食物中分解出的單糖如葡萄糖充作營養，所以必須自己補充胰島素，以保持葡萄糖標準在 90–130 mg 之間。

如何補充胰島素？陳醫師說：可以口服，也可以作肌肉注射。陳醫師並說我是藥廠化驗師，應該自己學習肌肉注射，將來容易自己控制。所以，他安排我以糖尿病患身分，住進醫院學習了一週如何使用檢糖計、以及如何用微量葡萄糖注射器等等。從此，我便每日早、晚兩次自己注射胰島素，迄今已有三十多年經驗了。

補充胰島素用量每次自 10 單位開始，逐漸增加至 55 單位，年齡增加但飯量減少，目前早晚兩次，每次 40 單位。每日早餐前先檢查糖分，很滿意總保持在 90–130 mg 之間。

如果有疏忽，糖分超過 250 mg，我會感覺身心不安、急躁。立即注射胰島素急性 R，約 5 單位。萬一糖分過低如 60–80 mg，便感覺四肢無力發軟，頭出冷汗，緊急補充牛奶或桔汁，或用葡萄糖片（Glucose Tablets）。

高血壓

醫學參考書中有以下血壓規範（mmHg）：

註：若 180 以上隨時可引發腦溢血或中風的危險。

自從有了糖尿病，很快便引發高血壓。高血壓第一階段 150 mmHg 左右時，開始請教內科醫師診治用藥。

經驗告訴我，降低血壓藥的種類極多，每位醫師都有他習慣的處方，且降血壓藥都需長時間服用後，才漸有效果。開始服藥後，血壓仍維持在 150 mmHg，並未降低至 120 mmHg。多年服用藥物後，偶然機會遇見新州道物總醫院（Dover General Hospital New Jersey）的吳醫師，他介紹試用了 Sular（Calcium Block）才見特效，可以減壓至 125 mmHg。但每日早、晚兩粒，每粒自付藥費三元。

患上高血壓，每日便需測試血壓四次（三餐前及睡覺前），可說是煩累的生活工程。

我的父親 1970 年因腦溢血去世，我的弟弟也是 2000 年中風癱瘓，而後離開人間。他們都是因未能控制高血壓而受害，所以我自己對高血壓問題特別警惕。

這些年，我還發生了二次高血壓緊急情況的例子。第一次是 1995 年我們乘郵輪旅遊三峽，船在抵達重慶的前夕，船醫測出我的血壓竟高達 185 mmHg，船醫勸我必須立即中斷旅遊行程，入住重慶的醫院休養，真使我不知如何進退。第二次是某日我應約去醫院探視眼科醫師，助手測出我的眼睛血壓後大驚失色，眼科醫生竟自動邀請一位內科醫生先為我緊急檢查血壓，並決定是否該先住院休養以防中風，真使我非常惶恐，任何時間高血壓在 180 mmHg 以上，便很容易中風或腦溢血。

第二節﹒六年間我接受人工血液洗腎的經過和體驗。

埃爾卡密諾醫院除在醫院內設有緊急處理的小型洗腎實驗室，用以緊急處理腎臟病患者之外，另有附屬的大型洗腎中心。這大型洗腎中心已有四十多年歷史，可說也真幫助了醫院整個的財政平衡。這洗腎中心離我家只有二公里，每天四班（上午六時開始，上午十時第二班，下午二時第三班，及下午六時第四班，夜十一時結束），整年任何假期都維持正常，可說是值得敬佩的。

這人工洗腎中心病患中，包括血液洗腎 95%，腹膜洗腎 3%，以及訓練自動自己血液洗腎 2%。

我每次人工血液洗腎的大略作業情形如下：

10：30 AM 抵達洗腎中心會客室報到。

10：45 AM 座椅準備好，技術員用輪椅推我入洗腎室。

10：50 AM 秤洗腎前體重（帶衣物，不帶輪椅）後，立即換坐洗腎椅；技術員來量體溫，並在右臂裝上壓力計。

11：00 AM 未用麻藥，技術員開始插針，兩支 #16 號針，七分鐘完成；接上洗腎機，幫浦（Pump）設置在 350 ml/m；技術員和我共同設計本日洗腎計畫，包括如時間、溫度、本日取水目標等。

11：15 AM 技術員將數據輸入洗腎計算機，開始自動操作。

11：20 AM 裝上氧氣裝置，控制在 2.0 L， 每十五分鐘自動測量血壓；安置椅子躺下，並提供小電視；護士來檢查肺部及心臟，有無腳腫，並檢查自動計算機作業。

12：15 PM 護士再來注射 Vitamin D 及 Epoqin 血素；技術員改每小時來巡視一次；血壓漸降低，但須注意保持在 90–100 mmHg 以上。

2：15 PM 三小時洗腎完成，技術員來處理善後，包括停止血液循環，取出插針，動用紗布、鑷子、膠紙停止流血等。再量血壓。

2：30 PM 技術員再來檢查，若無流血，便再加膠紙，並包布完成手臂安全。

2：45 PM 技術員協助整理衣物，扶上輪椅，推至秤臺取得洗腎後重量。

2：50 PM 責任技術員推送輪椅出洗腎室外。

血液洗腎今日還留下的幾個技術問題：

（一）插針技術需要積極改善。血液循環是血液自動洗腎操作的主要課題，而每次插針和卸針又是血液自動洗腎的前後主要步驟。

也就是病患者才坐上洗腎椅子，指定的手術員已早備好兩支插針，向我們病患左臂（或左手，或右手， 或右臂）的指定血流窗口插針，目標是流血速度能達到自動洗腎機每分鐘 350 ml 的需要。

我洗腎六年來，被插針的次數達到 1,872 針次（每次是插針 2 支，每週 3 次，每年 52 週；我該多麼的可憐，已被技術員針刺我的手臂 1,872 次）。

被針刺的經驗，結論如下：

（A）技術員插針成功的條件是個人智慧、個人經驗、再加當時個人的細心態度才容易成功；

（B）我認識的近二十名技術員中，只有四人我對他們有信心，另有十人是 70% 信心，其餘十五人該是不合標準的；

（C）成功的插針，好的插針員可在 6 分鐘內順利完成，另有一位無智慧的技術員，尋找地點不對，針穿我血管多次，而後再換第三針、第四針，最終花了 45 分鐘才勉強完成，使我手臂產生青腫斑，一週後才逐漸退去，手臂也痛了兩天。我提出抗議，洗腎中心說：「你可以拒絕下次再讓他動手。」

其實插針方法之外還有第二種方法，那是肩旁胸前裝上進出支管（Catheters）。每次由進出支管直接連上自動洗腎機，完全脫離插針的操作。這是緊急洗腎時唯一方法，這方法的缺點是有被感染發炎的危險。

我曾使用進出支管方法達半年之久，不沖水洗澡，僅是保持乾燥，但同時也有點憂慮萬一發生感染問題。

人為插針是不太文明，血流進出支架方法也必須改善。沒有被感染的危險，該是比較理想的方法。

據說日本和臺灣洗腎操作比美國先進，他們沒有技術員，都是由女護士插針，手較輕巧，免使患者受苦受難。

（二）開始人工洗腎後，如何加強已衰竭腎臟的利用。

當我血液檢查肌酸酐已達 3.0 時，莫多耐醫師根據美國腎臟保險法令，立即開始了我的人工洗腎。但同時他也建議我繼續服用利尿劑 Lasix 40 mg，每日早晚兩次，每次三顆（共 120 mg）。也就是盡量仍使用已衰竭的腎臟，使我每日仍有排尿約 250 ml，六年來持續維持腎臟工作不休，我自己也覺滿意。

但是洗腎日早晨，我注意到不用利尿劑以確定在洗腎的三個小時中不需上廁所。甚至我已養成習慣，任何時刻我坐上洗腎椅前，必先上廁所。我親眼看到有些病患在洗腎進行時需要上廁所，而必須拿出插針在先，又需反復插針在後。

（三）控制自己乾體重（Dry Weight），和每次取出積水標準。

乾體重的意思是身體內積水在洗腎後，回歸到無積水狀態下的體重值。像我的例子，我的乾體重值是 76.5 公斤，每次洗腎結束後，我的體重應該很接近 76.5 公斤。若是多了一公斤或少了一公斤，我會讓醫生或護士們知道，請求調整乾體重值。

除去積水的標準，血液洗腎男女有別，男人標準是每兩天洗腎一次可以減重二公斤，女人標準是一公斤。超過這標準，若是積水重達四公斤，我便感覺人工洗腎很辛苦，自己也會感覺很疲憊。根據這種了解，我自己控制得很好，沒有發生特別問題，也不覺得特別困難。

（四）血液洗腎期間，必須注意維持血壓在 90 mmHg 以上。

人工洗腎開始後，機器操作自動化，技術員們需要隨時注意的是患者的血壓必須維持在 90 mmHg 以上，若低於 80 mmHg 時，病患會開始呼吸困難。

緊急處理方法包括：將座椅放平，急用氧 2.0 L，或注入鹽水或停止洗腎。

所以我為避免危險，從開始我便使用氧氣，以減少血壓驟然降低的危險。而且，自己也不習慣中途睡去。

（五）洗腎完畢。下機操作時必須避免發生流血不止。

洗腎完畢，取出兩支針也需要特別技巧。有些技術員使患者在不知不覺中輕易取出插針。相反的有些技術員粗手粗腳可使你手臂酸痛至次晨。止血用鋏時必須注意準確著點，時間也需十五分鐘左右才使針孔真正止血，否則會發生流血不止，是件難看也不衛生的事。

平常，我習慣留待次晨才解開包布，第三日晨才除去封紙，洗淨手臂。

第三節﹒人工洗腎六年後的今日，再談高血壓及糖尿病。

高血壓

人工洗腎進行期間，計算機程式包括每 15 分鐘自動記錄血壓一次，直至洗腎完畢，再記錄最終血壓數字。似乎每次都在 115–125 mmHg 之間，很使我滿意，洗腎後我的血壓已維持在一般人的標準。

回憶洗腎前，我曾長期服減低血壓藥達九種之多。大約洗腎一年後，我開始逐漸減少，幾年來我已取消全部血壓藥，稱為奇蹟。也是我洗腎前未曾想到的實際收獲。

糖尿病

六年的人工洗腎，是否對我的胰島素分泌有所改善是一個難解釋的問題。人工洗腎前我每日注射胰島素是 110 單位，現在是 90 單位，自動減少了 20 單位。但我年齡增加了六歲，每日食量也減少了 10%，所以胰島素需求也減少了。

不管糖尿病的胰島素分泌是否改善，因為是洗腎病人，美國醫藥保險也幫了我這糖尿病患者。

例如：

（a）糖尿病患者可能有被截肢危險，所以洗腎保險包括每三個月檢查足部及剪指甲服務。

（b）再包括每年一次添置糖尿病患者新專用皮鞋，價值近 500 美元，自己只付 70 美元。

尾語

我的腎臟衰竭是因為高血壓及糖尿病所引起，如沒有人工洗腎，我該在六年前便辭世了。人工洗腎還幫我治癒高血壓問題。洗腎完畢，我的血壓維持在 110–120 mmHg，下次洗腎前的血壓也只是 125–135 mmHg，完全正常，多年來都不再服用任何減低血壓藥物了。

血液洗腎留下的插針問題，確實需要研究和改進。我還有一個疑問，我常聽說腎臟移植，但甚少聽說人造腎臟的研究？也許適時置換人造腎臟才是眾腎臟病患者的最佳福音。從長期洗腎服務的消耗天文數字費用和人造腎臟的研究與應用，兩相比較，後者應該比較更實際，更有經濟效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