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親靈,數渡重洋。七十年來心中宿願,終於實現!聊盡人子之孝意也。
追憶自 1988 年春,我重返前僑居地印度噶倫堡察看當地中華墓園,找到了先父母墳墓。祭拜之後,返回現僑居地美國。並與親屬商討,獲得結論遷靈返故鄉 – 雲南麗江。第二年春,再去噶倫堡,將先父母遺骸進行火化後,把骨灰罈先帶回美國。1990 年 3 月 28 日,我自舊金山啟程,親攜骨灰罈至香港。31 日,再自香港搭機,當天下午到達昆明。由麗江趕來的侄兒楊得先,偕同在昆明的四堂弟象武到機場接我至翠湖賓館。由於我年事已高,休息了三天。4 月 3 日清晨,由象武弟安排車輛,堂妹夫董發揚駕車送我等去麗江大研鎮。
我們到達大研鎮時,七叔偕同「接靈」的親友們,已列隊在停車場等候。接我先父母骨灰罈的靈橋,已安置在祭壇上,祭桌上擺了貢品;我悲喜交集,老淚縱橫,立即下車恭恭敬敬地雙手捧著爸媽的骨灰罈放進靈橋裡;隨即舉行祭拜儀式,並向前來接靈的親友們致謝後,起靈回家。我走在最前面,後面跟著捧祭品和抬靈橋的孫輩和親友們,莊嚴肅穆地穿過大街小巷;快到家時鞭炮齊鳴,一派熱鬧隆重的氣氛來迎接靈橋。進門後,即將骨灰罈安放在堂屋正中。整幢房子用黑白兩色布幛裝飾。回憶起我父母於七十年前在印度去世,現在他倆的骨灰罈最終能葉落歸根,使他倆在天之靈,得以安息。故在今天畢竟也成為一件喜事也,因此在黑色布幛的基調上又綴以紅絲帶。
按傳統習俗,「靈」必須在家停放三天,逝者的嫡系子孫,白天要守候在靈旁,下跪答謝前來祭拜者;晚上兒孫也要席地睡覺,守護著靈堂。
第一天:按本地習俗,靈堂前供桌上擺好特別精製的彩色鮮嫩的佳肴「八大碗」。祭祀由我主持。納西族有用音樂超度亡靈的遺風,所以我們特意敬請納西古樂隊在靈側演奏古樂,對雙親英靈略盡赤子的心意。
第二天:舉行虔誠隆重的古樂「十供養」儀式,即是對逝去的親人最高的榮譽。所用的祭品和其他必需品都是最講究的。整個儀式頗長,對主祭者來說,也是一次嚴峻的考驗。我家有七人參加這儀式,因長跪在地上的雙膝開始疼痛而麻木,托著祭品的雙手也哆嗦起來。所謂「十供養」即祭品分成十種不同類別,如壽衣、壽帽、壽鞋、元寶、花、果、食品、水、香及蠟等。那天我原想讓美國博士研究生茜妮.懷特來目睹這種已匿跡幾十年的祭祀儀式,惜她未能及時趕到,直到傍晚她到達時儀式業已結束,但我們還是談論到最近波克曼博士關於納西東巴研究的論文和茜妮寫的納西中草藥的論文而進行的調查。飯後,茜妮與波克曼也拍了一些納西習俗辦「白事(喪事)」的照片。
第三天:是清明節。我去到祖先們的墓地,睹物生情,不覺淒然淚下,悲傷的同時,也深感幸運,能在有生之年,回故鄉來祭拜他們,磕頭清掃,真是難得也。回到家裡靈堂,已有眾多親朋好友帶著祭幛、點心來祭靈,他們誠摯的心情,使我感動莫名。中午我見到了麗江東巴文化研究所主任李靜生先生,簡潔地談些約瑟夫洛克教授支助下搜集流失在國外東巴文化方面的文稿。李先生也談及他們近年來在搶救東巴文化方面所作的努力和成就,雙方還交換了一些資料。隨後也參觀納西東巴文化展覽室,看來東巴研究所在規模和研究領域上都有很大的成就。
第四天:出葬是辦喪事的最主要部分,亦是喪禮的最後一天。上午十點,我得知來送葬的人很多,這表示親友們對我雙親和我的厚愛。送葬開始,我拿著招魂旗幡,友人們扶著我走在最前面,行了「過橋禮」(即在送葬路上、橋上或適當地點有親朋好友路祭者,嫡系家屬伏跪答禮)。至此,送葬就在這裡終止。我則有兩個侄女左右扶持著,隨著靈橋直到祖塋所在地-金虹山。爸媽的安葬採用三合塚,擴建了德配大媽的墓穴,一夫二妻合成之。並換上了一塊新的花崗岩墓碑,碑上刻有男女子孫的名字,俾便尋根也。
綜上所述,以我耄耋之年,一個弱女子,歷時三個年頭,數渡重洋,歷經滄桑,能完成這項任務,使先父母雖未能在世之年葉落歸根,想如今他倆在天之靈得返故鄉與祖先長眠在一起,得到安息,衷心感到異常欣慰者也。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先父母在海外各地兒孫輩因年齡、事業等瑣事,未能隨我一起回到麗江,目睹一切為憾。
最後,我將在美國加州帕洛阿圖安享晚年。以目前年紀已不容我再返故鄉。謹此還得感謝麗江政府及家鄉親友們對我的關懷與支持,使我生活是多麼豐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