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聽老人們講:地上有多少個人,天上就有多少顆星,一顆星星象徵著一個人的生命。地上的人分三等:一等是聖人,二等的是貴人,三等是凡人。聖人死了,化成如日月之光,與天體共長存。貴人死了,化成神,上天歸位,星辰永遠不變。凡人死了,多般又立即投胎轉生了,他的那個星星又代表一個新的生命,仍留在天上;但是,有的凡人死了以後,他的那顆星星便從天上墜落了,變成流星,被火燃燒著,死得很痛苦,到陰曹地府裏脫胎換骨去了。因為他在人世間造過孽:不孝順父母,不尊敬老人,做強盜,殺人,奸淫,說謊,誣賴毀謗好人,忘恩負義,殘害生靈等,他就必須受到懲罰,然後才能轉世……
老人們說完星星與人的玄妙關係後,總是告訴孩子們說:「看到流星是不吉利的,必須朝地面『吐唾』,連吐三次『呸』、『呸』、『呸』!便可驅除邪氣。否則,那個死去的惡鬼將會附在你的身上,讓你招來禍害!尤其是小孩子家,元氣不足,還很稚嫩,容易被邪氣沖著的。」因而,孩子們每當看到流星時,便朝地上呸、呸、呸!
過了一些時候,不知什麼緣故,是誰故弄玄虛,說是看到流星,若是吐唾慢了,那邪氣便會附在身上了。因而,大伙在看到流星時,都爭先恐後的吐唾。有一天晚上,我和幾個伙伴在外納涼,玩的正高興時,看見一個流星拖著長長的一道白光,從頭頂天空飛馳而過。有個伙伴吐唾慢了,不知他是慌忙中出錯,還是有意惡作劇,直對著另一個伙伴的臉上吐去。被吐的伙伴便說他把邪氣轉嫁到自己身上,不肯饒過。兩個人扭打起來,彼此還傷了皮肉,見了點血。他倆人被人勸解開之後,互相咒罵著,發誓要記仇一輩子……
過了幾天,兩人又和好如初。說是聽了一位老奶奶講:他們兩個打架,是那個流星死鬼作祟,要把兩個人結成怨仇,幸好兩個人互相撕破了點皮肉,見了血,便是逢凶化吉了。因為陰鬼怕見熱血的,熱血衝散了邪氣,是制服鬼的一種法術,消除災害。
於無蹤影說蹤影。「星星的故事」在我兒時的心靈裏泛起許多幻想和玄念,並摻雜著鬼的蹤影和恐懼感。朦朧的感到世界是美好的、神聖的,只是有了鬼,害得人不得安寧!而鬼卻是由於壞人造了孽,死後變來的,變得來無影,去無蹤,繼續作惡,比活著時的人更可怕。因而,心裡頭既恨壞人又怕鬼。
在朦朧之中,又聯想到自己長大了絕不當壞人,做那造孽的事情;死了之後,也就不會變成惡鬼去害人。
或許這是我受到善與惡的啟蒙教育了,給我一生中怎樣做人深具影響的!
七十多年過去了,小時候的那些幻想、玄念和恐懼感,在生活成長裏慢慢的釋疑或淡漠了。如今,回憶起這個故事,從地上的人,說到天上的星,又從天上的星,說到神;再從人的生死,說到鬼。把這些互不相關或臆造出來的事物牽強附會的拉扯在一起,如夢如幻,美麗!動人!
這雖然是一種迷信,卻寓意著人生哲理和深沉而又古老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