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多年前我在上海新華藝專學畫,六十年後我參加一個團體赴上海美術館舉行畫展,這是很值得紀念的一件事。團體在參加一次歡迎宴會上,主人要求客賓留下一句紀念的話語,舉座無以為應,輪到我執筆時,我直書以:海外存知已,天涯若比鄰(按此為唐詩王勃句,僅將海內之內字改為「外」字,以應實況。)當時主人起立高呼,大為喜悅!化解了這個尷尬的場面。
離開上海六十多年,整整一個甲子,我學的是國畫,雖然社會變遷得很厲害,我的工作與畫無關,可是我在工作之餘,未曾放棄過它,直到退休之後,我更是全心投入,重拾畫筆,繪製無數畫作,這次參加展覽展出六大幅,便是我對於宇宙萬物美感的追尋,憧憬的感受與表達意願的呈現。玆將參加展覽的畫作內容,簡單介紹於下:
一.桃花源:即陶淵明的理想世界的景象,我所題的詩句是:
「豁然世外絕凡塵,屋舍桑田歷歷真,
寰宇塵氛紛串已,桃花依舊笑三春。」
寓現在全世界到處都是擾攘不安,桃花源的桃花還開著等著人們去光臨。
二.華山棋亭:華山一頂峰築有棋亭,相傳係宋 太祖趙匡胤與高人下棋處,所題詞是:「小挫何需談得失,且謀大局望風雲」。滿紙風雲變化景象。
三.滿園春色:住美居處園中百花盛開,我的題詞是:「花氣襲人催作畫,滿園春色入簾來」。
四.朦朧黃山:遊黃山歸來所作,題詞詩是:奇峰高處不勝寒,煙靄朦朧霧彌漫,欲識黃山真面目,應乘日出看晴巒。
五.彩虹飛瀑:以故鄉百丈飛瀑,沖下潭底後,昇起霧花,為日光照射成虹,並以舊作七律題詩:銀河直瀉下蒼穹,萬馬奔騰氣勢雄,自練飛懸飄碧落,彩虹掩映出潭空,高臺猶有仙人跡,野徑頻迎拂面風感,危瞰斷崖深百丈,驚魂雷雨怒蛟叢。
六.獨釣寒江雪:為唐柳元五言絕句「江雪」寫景,原詩僅二十個字;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跡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時人評詩,認為此詩乃全唐詩五言絕句最佳作品,它描寫漁翁在冰天雪地的寒江中垂釣,不懼嚴寒,不計得失,一往以赴。這正像藝術工作者,從事藝術工作的執著,苦心孤詣去追求理想一樣。
以上六幅以第一至第三幅最受歡迎,美術館展覽組組長說:他最喜歡第一幅桃花源,所以放在正對面的牆壁,每天開門進來時就可看到,都會徘徊看了好一會兒。這些畫全部以國畫傳統方法畫成,詩書畫融為一體表達出來的創作。也許有些人認為傳統國畫現在懂得欣賞的人已經不多,為什麼不改變一下?早在五十年代,徐悲鴻在大陸當中央美術學院院長期間,因生病由副院長江豐代理,即曾擬廢國畫名稱,以「彩墨畫」代替傳統國畫,幸賴當時大畫家傅抱石的極力反對,維護國畫傳統藝術之不可廢;後因江豐的垮臺,所謂「彩墨畫」之議,乃無疾而終。時至今日國畫的走向,仍在各行其事,這次赴滬展覽原希望能見見當地的一些畫人,討教一些有關國畫的問題,在這一點上卻是毫無所得,雖說是海外存知已,可是天涯卻難以若比鄰矣。畫家通常較為長壽,這次在滬參觀兩個畫家紀念館:一為劉海栗,享壽九十八歲,一為朱屺膽,享壽一百零五歲;每位畫家紀念館,除闢一展覽室為畫家本人作品,做經常輪流更換作品展出外;另有其他展覽室,即經常出租供現代畫人舉行作品展覽。朱屺瞻並將其一生繪畫心得提綱振領直書在牆上:畫談的是氣、力、勢。應追求:厚、樸、拙。筆貴有力,力貴有勢,力是氣之用,意是氣之本。他高齡所作的畫,簡單樸拙,極為有力。堪供畫人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