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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書法(十五):拙和巧

淺談書法(十五):拙和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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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愛的耆老們:這回想和您談談書法中的「拙」和「巧」的問題。俗云:「弄巧成拙」,菜根譚裏有一段也說:「文以拙進,道以拙成。一拙字有無限意味,如桃源犬吠,桑間雞鳴,何等淳龐。………」看來研習書法也不能取「巧」了!

話說明末清初在山西陽曲地方,出了一個書法家姓傅,名山,號青主。時當天下將亂,傅山獨堅苦持節。國變時,穿朱衣,居土穴、奉養母親,天下大定,始悄悄出。患難生涯中,情繫書法藝術,造詣高深,時人推為當時第一人。常戴黃冠,自號朱衣道人,松喬老人,青竹,嗇廬等,都是他的別號。

《爨寶子碑》

《爨寶子碑》

傅山在書論中有一名句:「寧拙毋巧,寧醜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直率毋安排。」雖然他的美學思想和書法理論的實踐,不容否定,但還是有些人懷疑「拙」的字美嗎?為甚麼寫字要寧「拙」毋「巧」呢?醜陋、支離不加安排的字該怎樣寫呢?在本會的文友雅集時,就有一位王君向筆者提出類似的疑問 ﹕如何推廣說明六朝書的妙處?他非常喜歡魏碑,但是無法表示它們淳樸雄厚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我估計有些古碑乃是拙中取巧的緣故罷!

且看祝嘉對「拙」字的詮釋:古人論書要「拙多於巧」,大篆用拙,固不必說,小篆以下的古碑,用拙處也不少,像《開母廟石闕》、《禪國山》、《郙閣頌》、《孟孝璩》、《枳楊府君》、《霍楊》等碑,幾乎是全用「拙」的﹔這個拙是「大巧若拙」之拙,若是真拙,那就筆筆死了,有何好處!

寫字為什麼要「拙多於巧」,「寧拙毋巧」呢?拙則雄厚樸茂,沈著蒼古;巧則易流於薄弱凋疏,飄浮幼稚。樸拙的字,驟看之不見其佳,久而久之,越看越妙。纖巧的字驟然一見,覺得不錯,但久而久之,便越看越壞了。

劉熙載也說﹕「學書者,始由不工求工,繼由工求不工;不工者,工之極也。」後面的不工,就是做到「拙」字了。

總之,娟秀的字,人人都懂。古拙的字,若不是深知此道的,是不容易體會的。如果多看名帖名碑,這個問題,也就不成問題了。

白熙君在中國書法上發表了一些議論:有關傅 山「四寧四毋」的解讀,茲摘要錄下:「何為『拙』,與虛相對,實為拙。」與奇巧相對的唯有正拙,拙是人生的真實流露,藝術的真實必需要表露「拙」,這是返樸歸真之拙,不是笨拙、拙劣之拙。「醜」,意居形外曰媚,和媚相對的「 醜」,當是意居形內,含蓄藉蘊,不施脂粉,質樸無華,骨力動達,氣慨雄強之意,這「醜」字絕不是 醜陋不堪 之醜。

關於「支離」「從來詩僧但以句勝,不以篇勝也,寧隘寧澀、毋甘滑。」「唐以前之書澀,唐以後之書滑」,這是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中的評論。支離故與輕滑相對,支離便是澀,有生澀、遲澀之意。凡輕滑運筆行鋒,則速疾筆飄,反之行筆遲澀堅實,厚重有力,筆毫舖散紙上緩緩行進,可見筆鋒與紙摩擦後產生的質感。如此說來,支離並非支離破碎之意。

現在給您推介一本寄巧於拙的名碑 –《爨寶子碑》。該碑字跡結體多方,筆畫粗細一致,全用方筆書寫。碑立於東晉大亨四年(西元四○五年)在雲南南寧,乾隆四十三年(一七七八年)出土。爨氏為西南少數民族中之大族,碑文記述建寧太守爨寶子生平事跡,對研究少數民族歷史及南北朝時代的書法藝術,提供了極為寶貴的資料(南朝素有禁碑令,此碑卻與《爨龍顏碑》先後均在雲南出土,流傳至今,合稱「二爨子」。二碑是否為當朝特准,不得而知。)。

《爨龍顏碑》(局部)

《爨龍顏碑》(局部)

康有為稱此碑端樸若古佛之容,又說:「樸厚古茂,奇姿百出,吾愛古碑莫如谷朗、郭休、爨寶子……以其由隸變楷,足考源流也。」

根據祝嘉的推斷,爨寶子碑的筆法來自張遷碑,雖為楷書,而體勢筆畫極為相似。其師法如此,難怪它是極為高古無匹的!

筆者書齡雖高,書藝卻平凡。有心推廣中華文化,心餘力拙,為了答謝石氏季刊為耆老們開拓的園地,搜索枯腸勉力寫稿。將近四年,看了有限的幾本參考書,給各位做讀書報告而已,有訛誤處,仍請不吝賜教。再談。

交待

再啟者:書法淺談,前後寫了將近四年,仔細檢視,顯然有些缺失,迫不及待地藉本期季刊中,給大家一個交待。

有一次談到「公孫大娘舞劍器」,不慎把「器」字落了,於是趕緊在次期季刊中訂正,說是劍和劍器並不是同一事物,但沒有交待清楚。究竟 「劍器」是何等事物?有人傳言劍器可能是女子舞蹈時所用的綵帶,但是古書中並無記載,所以不敢驟下定論。

最近在一本書藝雜誌中,找到了答案。歐陽君引用了張旭的話:「旭嘗言,始見公主擔夫爭道而得筆法,後見公孫氏舞劍器而得其神」。關於劍器一詞,張爾公(明宣春人,名自列著有正字通等十餘種)說:「劍器,古武舞曲名,用女妓雄裝,空手而舞。」或以劍器為刀劍,非也。

明朝的張用之,竟然也犯下同樣的錯誤,他刻了一方閒章 「公孫大娘舞劍」!清人翁方綱見後說:「劍器二字乃古舞曲名,非舞劍也!」刪去器字則不通矣,明朝人不知考訂如此。

去歲在本刊第十九期中,寫了一段有關碑和帖的概說;文中提到南朝禁碑,至於為何禁碑?卻無交待。

魏武帝曹操早就發布了「禁碑令 」。晉武帝司馬炎,又重申舊令:「碑表私美,興長虛偽,莫大於此,一禁斷之」。

想必錯誤仍多,待發現後再行交待罷。[下一篇:淺談書法(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