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創作方法上,陸游的詩歌以現實主義為主,而又有鮮明的浪漫主義色彩。陸游的詩歌取材及反映了那個多災多難、可歌可泣的時代,因而被稱為「一代詩史」,這種強烈的現實主義精神與杜甫相近,陸游的詩歌以現實主義為主導,是顯而易見的。但是陸游的詩歌在藝術構思和表現手法上,帶有李白式的浪漫主義色彩,因而當時還有「小李白」之稱。這種浪漫主義色彩主要表現在以下三方面:
一.豐富的想像:陸游熱烈地追求抗金復國的理想,而這種理想在現實中又不能實現,於是作者就把它寄託於想象。在詩人筆下,宋軍北伐的陣勢是「三軍甲馬不知數,但見動地銀山來」(《出寨曲》),敵人潰敗的景象是「馬前嗢咿爭乞降,遍地縱橫投劍戟」(《戰城南》)。作者把這種想像寫得活靈活現,有聲有色,雖無若有,雖假似真,在想像的天地裡實現了自己念念不忘的志願。
二.虛幻的夢境:作者不僅把抱負的實現寄之於清醒時的想像,而且更多地寄之於熟睡的夢境。陸游的作品中有大量的記夢詩。在夢境中,他馳騁疆場,長驅北伐:「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在夢境中,他斬將奪關,勢如破竹:「三更撫枕忽大叫,夢中奪得松亭關」(《樓上醉書》);在夢境中,他遣使招安,作歌告捷:「更呼斗酒作長歌,要遣天山健兒唱」(《九月十六日夜夢駐軍河外遣使招安諸城》);在夢境中,他隨駕親征,完成了統一天下的大業(《五月十一日夜且半,夢從大駕親征,盡復漢唐故地,見城邑人物繁麗,雲西凉府地,甚喜,馬上作長句,未終篇兒覺,乃足成之》)。可見,凡是在現實生活中無法實現的理想,作者在夢境中都一一實現了。據統計,陸游的記夢詩在百篇以上。有人曾經提出過疑問:人生哪得如許夢?在浪漫人生中,做百十個夢本無不可,可是,夢境哪得如此清晰、如此逼真?夢中作詩而醒後記憶猶新,還能追記足成,更屬罕見。可見陸游正是用這種浪漫主義的創作方法,通過夢境來寄託自己的壯志豪情,來實現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無法實現的理想,與扼殺愛國志士的冷酷現實進行抗爭。
三.奇特的誇張:為了表現自己的壯志抱負及抱負成空的悲憤,陸詩還在不少地方運用了誇張手法。他以「十年學劍勇成癖,騰身一上三千尺」(《融州寄松紋劍》)來形容自己的超群武藝,又以「國仇未報壯士老,匣中寶劍夜有聲」(《長歌行》)、「逆胡未滅心未平,孤劍床頭鏗有聲」(《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等詩句來抒寫自己壯志未酬的悲憤。
凡此種種,不僅鮮明地表現了陸詩的浪漫主義色彩,也增長了陸詩的英雄主義氣概和雄渾奔放的氣勢。
在藝術風格上,陸游詩歌的特色是雄渾悲壯,明朗流暢。他的詩大多激情澎湃,氣勢闊大,就像長江大河,滾滾滔滔,一瀉千里,毫無生硬停滯之感,讀後能催人奮進,給人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即令是描寫風物人情的作品,也使人感到明朗流暢,足以激發熱愛生活、熱愛自然的感情。
在語言方面,陸游詩歌的特色是曉暢平易,精煉自然,既不顯得粗糙,又沒有雕琢的弊病。陸游的詩歌語言是師法白居易的,他認為「琢雕自是文章病,奇險尤傷氣骨多」。正因為他不事雕琢,不求奇險,所以他的詩讀來明白如話,親切有味,在平易中蘊含著動人的力量。
在題裁方面,陸游的詩歌無體不備,各體皆工,尤其擅長七律。他的七律詩氣格高昂,意境警拔,對仗工整,用典妥帖,前人對之頗為讚賞,認為當時無人可以與他相提並論。
總之,陸游的詩歌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無論在思想方面還是在藝術方面,都取得了很大成就,但也有某些不足之處。從思想內容方面看,他也寫過一些流連光景的閒適作品,出現過「萬事不如長醉眠」(《寓館晚睡》)、「事大如天醉亦休」(《秋思》)等比較消沉的詩句。從藝術上看,有的詩過於自露,氣勢有餘而含蓄不夠;有的詩(特別是晚年作品)在內容和句法上還有互相重複的地方,前人認為這是因為他寫得又多又快,「不暇剪除蕩滌」的緣故。
但是瑕不掩瑜,從主流方面看,陸游詩歌在思想上、藝術上的成就是卓越的,在中國文學史上地位很高,影響深遠。特別是他那些慷慨悲壯的愛國詩篇,不僅打擊了當時的敵人和投降派,而且也鼓舞著後世人民的愛國正義鬥爭。近代學者梁啟超曾經熱烈地贊揚陸游的詩歌:「詩界千年靡靡風,兵魂銷盡國魂空。集中十九從軍樂,恒古男兒一放翁!」是的,陸游確實是一位聳立史冊的男子漢大丈夫,他的愛國詩歌壯我兵魂,壯我國魂,是一筆寶貴的文學遺產,他強烈的愛國思想也是我們應該繼承的寶貴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