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海的一位老同事在通話時得悉,蘇雨在春節前突發腦中風,搶救無效,離開人世。聞此惡耗,不禁悲從中來,潸然淚下。一張清純聰穎的容貌,立即在我腦海裡顯現,久久不能消逝。
蘇雨小我幾乎二十,年僅五十有六,花甲未滿應屬英年早逝。那一年文革尚未結束,我還在工廠勞動。他是接受再教育的大學生,正好分配在同一工段。由於出身背景和文化程度相仿,頗有共同語言,交談甚為投緣。雖然年齡有差距,但並不影響我們友誼的發展。那個動亂年代,我被降職,由財務主管貶為普通工人,精神壓抑,情緒悲觀,前途一片茫然,幸遇蘇雨這位忘年之交。他才智傑出,反應敏捷,並具超人的分析判斷能力。由於他時時地鼓勵勸慰,使我重拾幾乎喪失的信心,再塑對前景的期盼。我們常常一起編織希望,憧憬未來。也利用多餘的勞動空暇,共同讀書習文,切磋技藝。既有助於分憂解鬱,也充實提高自身素養,為重新起步而養精蓄銳。當年我曾在日記裏寫過一段頌雨的短詩,記錄著我們不尋常的友情。
「黎明,我孤身在山間小路上躊躇行進,
四周被空虛和寂寞包圍緊緊。
極目遠望,全是霧茫茫一片,
一陣暈眩,哪裡是方向,哪兒有前景?
風,微微吹拂著胸膛,
驀地,一縷縷青青的雨絲飄向我的臉龐!
涼涼的,冰冰的,有點兒寒意,禁不住哆嗦,
也有點兒心驚。
可,頭腦頓覺清醒,
不再發懵,也不昏沈。
遠處,濃霧漸消,
我依稀看到了拂曉初露的光明。」
我們相處不過一年有半,蘇雨結束再教育,被安排了正式工作。未幾我也重新被調回公司,恢復原職。我們繼續長久保持聯絡,互相勉勵,溝通資訊,交流心得,直至我移民來美。四年前我回國處理一些雜事,有機會與蘇雨重敘舊誼。他對從事的業務正執著地拼搏,可是神態中明顯地露出過分操勞的痕跡。難以想像,那次相會竟成永訣。故人不按常理先我而去,能不嗚呼唏噓?作文悼念,以抒對摯友的緬懷!